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08

【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 08】

手裡不斷的摸著王振文留下的鑰匙圈，這一個多星期他已經快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卻還是沒能多想清楚幾分。

那天回家後王振文把自己關在書房睡了一個晚上，王振武不知道他有沒有鎖門，他沒有勇氣去試著打開那扇門，也害怕再次看到王振文受傷的神情。隔天一早王振武聽見了王振文離開的聲音，整夜沒睡的他，最後還是沒有打開門面對王振文。他偷偷站在窗戶旁邊，看著王振文走出家門，想確定他今天穿的衣服夠不夠暖、行李有沒有都記得帶、書包有沒有調回符合自己身高的長度。

看著王振文單手提起行李袋的樣子，他才突然覺得弟弟其實才小自己一歲，就算他不用照顧他，也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也已經不像小時候，會主動撒嬌黏在自己身邊了。不知不覺他已經從矮自己一個頭長到了只跟他差幾公分的距離，也許自己會一直把他當小孩看，是因為王振文總是會在自己面前展現出最幼稚的一面，讓自己以為他從來沒有長大，王振文永遠需要他。

也有可能是因為，在自己眼中的王振文，不論做什麼事都像小孩子一樣可愛，讓他也忽略了王振文也會有成熟的時候，至少在感情上，王振文比自己成熟多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還記得那時候王振文誤會他交女朋友的時候，對他說出想獨立，自己整個人好像都停止運作。他根本聽不見王振文後面說了什麼，他只是在腦中不斷的重複：「要獨立？獨立？」

為什麼不想讓弟弟獨立，那時候他不太懂，現在他可能有點明白，是希望王振文永遠需要自己吧？他不想自己一個人，像現在這樣被王振文留在身後。王振武看見了逐漸走遠的王振文身上穿著的外套是昨天半夜起來，他偷偷掛在書房門口的自己的外套。他昨天已經做好準備，隔天打開門的時候會看見外套在原處，但看見王振文穿著那件微微過長的外套，細長的手指有一半被袖子蓋住，他心中還是激起了一陣波動，至少他可以假裝用外套代替自己，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走了。

原本以為就只能這樣無聲關心，在家裡偷偷目送王振文離開。王振武收拾好心情準備要面對自己一個人的時間，但在他準備出門看見餐桌上的放著的運動貼布跟白貼，下面還壓著一張寫了聯賽加油的便利貼，王振武的內心又狠狠被重擊了一次。

王振文雖然話說的很重，但其實跟自己一樣放不下。

「在想什麼？」王振武沒有發現邱子軒是什麼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內心有太多情緒讓他對身邊發生的事情反應力都變得遲鈍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王振武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但他知道邱子軒不是他說沒事，就會相信他真的沒事的人。

「王振文？」邱子軒把手中的水遞給了王振武，想起當年自己遞水給王振文的時候，王振武還在旁邊狠狠的瞪著他，沒想到現在的他們已經可以坐下來傾訴一些內心的事了。

「我們吵架了……。」眼睛看著手中的鑰匙圈，王振武沒有接過那瓶水，邱子軒也沒怪他，就默默的把水放在旁邊。

兩個人坐在體育館外的階梯上看著操場，最近已經連續下了一星期的雨了。

現在的王振武連一個人撐傘的時候都覺得孤單。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們吵什麼，那你呢？有想清楚嗎？」邱子軒看王振武的樣子也知道他根本沒想清楚，雖然他跟王振武兩個人都給人很冷靜、理智的形象，但他知道他們兩個其實有點不一樣。至少王振武遇到跟王振文有關的事情時，會直接失去理智，而邱子軒面對感情問題的時候則是想太多，他們兩個只是都用平靜的外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紛亂而已。

「你怎麼知道你喜歡夏宇豪的？」邱子軒聽完王振武的問題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真的搞不懂為什麼王振武在場上反應這麼快還打自由，面對王振文的時候卻可以這麼遲鈍。

「我一直都知道啊，我只是猶豫了而已。」對於邱子軒來說，他很早就察覺自己的感覺，只是他沒有夏宇豪的那股衝勁，所以他在那時候才沒有選擇直接往前。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其實跟王振武好像又有點像，有太多事情讓自己猶豫了，所以他現在才選擇出來找王振武談吧？就像當年多虧賀承恩願意冷靜聽他說，他才不至於跟夏宇豪平行太久。

「其實你也在猶豫吧？不然我們換個思考方式。」邱子軒看得出來王振武之所以一直想不明白，是因為他怕他做的決定會影響到王振文，所以就一直反覆著，想要找到一個肯定的結果，但是王振武沒有想過的是因為猶豫而一直在原地徘徊是不會有答案的。

「什麼？」王振武不懂，其實這個問題他真的一直放在心上，只是最近的日子過得太幸福，讓他忘記弟弟還在等他。一想到自己又讓王振文傷心，王振武就一陣心煩。

「我知道你覺得你對王振文的付出是哥哥照顧弟弟，那你想過其實王振文可以照顧自己嗎？」邱子軒側過臉看向低著頭的王振武，他的眼神就跟當初的自己一樣，理智不斷被情感拉扯的那種慌張。

「有……。」又嘆了一口氣，王振武簡短的回答，邱子軒本來還以為他後面還有話要說，沒想到王振武就這樣安靜了下來。他突然覺得平常賀承恩真的是辛苦了，開導話少的人好累。

邱子軒沒有接話，他在等王振武把後面的話講完。

「是我想要照顧他。」兩個人安靜了幾秒鐘的時間，王振武終於打破了沉默，承認弟弟其實不需要自己這件事，對他來說真的很難說出口。

「我也想照顧我妹，但我更希望他可以獨立。你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有個人代替你在王振文身邊了，你要怎麼辦？」邱子軒不急著要王振武回答，拿起本來要給他的水，看著操場上的大雨緩慢啜飲著。

王振武沉默了很久，兩個人的周圍安靜的只剩下雨水敲擊在地面的聲音，伴隨著王振武深沉的呼吸聲。

「不行！」在王振武反覆不知道咋舌了幾次之後，邱子軒被他這突然的大吼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上的水灑在地上。

「不行什麼？」他淺淺笑著對王振武說道，對方的眉頭深鎖，邱子軒看的出來他現在很焦躁，但他不急著希望他冷靜下來，他真的希望王振武可以好好面對自己內心的情緒。

「我是說，我不想要有人代替我，但如果他真心對振文好、振文也喜歡他的話，我可以……。」

「但你知道王振文喜歡你。」話沒有等王振武講完就被邱子軒打斷了，王振武愣了愣，眼神又繼續向下飄忽著，鑰匙圈依然被他緊緊握在手裡，就像他捨不得放開王振文。

「我知道……。」比起心煩，王振武現在更多的情緒是心疼，想著王振文那天哭著想偷偷用告白跟自己道別的晚上、那天在天臺上他說自己過分卻又願意給他時間，而後緊緊擁抱他、想著那天在公園他要他不准跟過來的孤單背影，比起這些當下帶給王振文的傷害，自己現在的心煩意亂根本不算什麼。

可惜王振武也知道，再多後悔也沒用，傷害造成以後就算看起來沒事，再想起來的時候一定還是會記得那個痛的感覺，而王振文一直以來都自己在承受著這些。

「欸，你對你弟，做過除了抱以外的事吧？」這題的答案邱子軒是知道的，畢竟那張照片他看過，了解這對兄弟的應該都知道，那個時候王振武不是只是單純靠在弟弟的肩膀上。

「嗯。」每天早上抱著王振文都會忍不住想親他的自己，看著他的笑會忍不住發愣的自己，還有那天在圖書館們口，克制不住衝動的自己。這些都是只有在面對王振文的時候才會有的反應。

「你話也太少了吧？平常王振文到底怎麼跟你講話的？」邱子軒終於受不了王振武一思考語言機能就像壞死一樣的狀態，平常他自認是蠻有耐心的人，現在雖然不至於惱火但真的有一種在跟樹講話的感覺。

「我跟他講話沒有這個問題，他話蠻多的。」其實是因為通常跟王振文講話他都不怎麼需要思考，反正王振文講什麼他就回什麼，有得時候他沒回什麼話，王振文一個人也可以講得很開心，他們兄弟倆很瞭解對方的個性，也總是在一些小細節相互配合著彼此，對王振武來說王振文不管講什麼話題都是有趣的，看著他笑他就覺得很滿足了。

「好，算了。我真的不懂，你想要獨佔你弟、想要他依賴你、想要他待在你身邊、想要一直照顧他、對他還有衝動，然後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先說我絕對不會沒事把我妹抱在懷裡。」邱子軒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看著王振武，他已經放棄讓他多說一點話，他寧願現在此時此刻他一句話都不要說好好把事情想清楚。

「我知道，但是他說他對我不是對哥哥喜歡。」

「所以呢？」

「可是我對他除了那些，還是有對弟弟的喜歡。萬一我跟他的喜歡，不是同一種喜歡……。我不知道。」邱子軒聽完這段話突然覺得有點感動，這大概是王振武今天晚上講最多字的一句話，而且他終於把自己內心的困惑講出來。邱子軒沉默著思考一下，再抬頭的時候看著王振武的樣子，跟當初的自己好像有幾分相似，卻又再更沉重一點，也許「兄弟」這兩個字在他跟王振文的中間，看似是羈絆，卻也同時困住了他們很多事，而王振武是哥哥，那些哥哥「應該」要負起的責任，也無形中讓他在面對這段感情上多了很多的壓力。

「你聽我說。」邱子軒拍著王振武的肩示意他看著自己，抬起頭的那刻，他才發現一直低著頭的王振武，眼眶有些泛紅，細微到一直跟他講著話的邱子軒都沒有發現。

「你知道這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大家都有自己的長相、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興趣、自己的性格，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一模一樣的對吧？」王振武對他投以一個困惑的眼神而後點點頭，但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麼邱子軒要說這段話。

邱子軒只是抓又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笑著。

「既然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那為什麼兩個人對於對方的喜歡一定要是一模一樣的，才可以叫做互相喜歡？喜歡一個人，不能就只看見想要守著對方的那份心意嗎？」

邱子軒講完這句話，並沒有等王振武給他回答，就走回了球場。

離開之前，他看見了王振武原本一直緊握的手，微微的鬆開了。

TBC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