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09

【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 09】

一次考完所有科目的補考，王振文一個人疲憊地走出校門，從八點半開始不間斷地作答讓他有點負荷不來，雖然這是他自找的。那時候因為想逃避王振武，找了其他理由拜託爸媽很久才讓他在段考請假改用補考的方式，這樣他們才不用在學校見面。

真的不得不佩服自己，為了王振武練就了一身逃避的功夫。

王振文實在還沒準備好要在那樣的狀況過後，他要用什麼語氣、什麼態度再面對自己的哥哥。連每天唯一可以打電話的時間，他都只是簡單跟爸媽報備自己的狀況後就掛斷了，慶幸的是在那邊每天都有緊湊的考試與讀書菜單，讓他可以因為忙碌而暫時忘記這些事。

他心裡還是有點失望，王振武在那過後並沒有找過他、也沒有在教室外面等他。明明當初是自己叫王振武不要跟過來的，但還是不爭氣的在走之前穿著他的外套、在離開前留了小紙條給他、每次打電話回家時都偷偷希望是他接的、補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著窗外尋找熟悉的身影，甚至連剛才走出學校前都期待他會在門口等著他。

可惜都沒有，這次哥哥非常聽話的，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身上穿著的還是那天走的時候帶走的那件外套，王振文對於自己這樣反覆掙扎的心情覺得有點無奈，原來當哥哥不再追逐自己的時候，心裡真的還是會有點孤單。

「爸媽也太會挑時間了吧？」看著手機裡爸媽傳來的訊息，因為臨時有工作今天沒辦法回家，對於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王振文感到很抱歉。

其實王振文不在意自己短暫回來的這一天爸媽在不在家，他一想到要在爸媽面前跟哥哥兩個人裝沒事他頭就痛，但爸媽不在家就表示他得跟王振武兩個人單獨在家，怎麼想都覺得尷尬到不行。

看著對話紀錄上王振武的回覆，這表示著他是真的故意不來找自己的，雖然難過但也只能接受，畢竟本來王振武就沒有義務要一直當先示好的那方，自己也不應該任性著要求對方被自己罵完還要主動回來找他。他哥是弟控，又不是被虐狂。

「弟控嗎……。」以前有一段時間王振文是很驕傲王振武被人家叫弟控的，那段時間他以為哥哥是屬於他的，他只對自己好，別人是得不到王振武的關愛的。

但等到他發現自己對哥哥的情感已經超越兄弟情的時候，他開始對這兩個字感到抗拒。

弟控這個字眼感覺就像是不斷的在提醒他，以他們之間的身份，假如他說他喜歡王振武，是會被大家投以奇怪的眼光的。

說來奇怪，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假如他們的爸媽不結婚，他明明就跟世上所有的暗戀著另一個人的人一樣，只不過是單純的喜歡一個人而已。

不是因為他是他哥哥、不是因為他對他好，不是因為任何特別的原因，就只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假如這個世界的眼光可以簡單一點，會不會他跟王振武的問題，也會變得簡單一點？

順手傳了訊息給夏宇豪，問了他們今天是不是在練球，對方則是很了解他想問的是什麼，只簡短的回了一句，你哥沒來練球。

正當他要回覆訊息時，手機突然轉成夏宇豪播來電話的畫面。

「喂？」

「欸，沒事吧？」

「沒事啦，練你的球啦白痴喔？」

「你跟你哥沒見面嗎？要不然練完球一起吃飯啊？」

「去讓你閃瞎？不用了啦，我考一整天欸，累都累死了。」

「好吧。欸，要約就打給我喔。」

「就說沒事吼，掰啦。」

結束了對話，雖然話題很短暫，但王振文心裡知道，這就是夏宇豪付出關心的方式。雖然沒說但心裡還是有點感動，在這種時候能被關心真的感覺很好。

今天也不例外下著大雨，王振文撐著傘走進了他們常去的那間電影院，也不知道為什麼，選了一部平常他們兩個不會一起看的電影，也許是心裡還是希望把喜歡的電影，留著跟王振武一起看吧？

時間已經接近晚餐時間，電影院外人很多，看起來好像只有他是一個人。自己去了每次看電影都會買的那間飲料店，今天他點了王振武平常喜歡的。

也許是因為這部電影評價不好的緣故，整個影廳幾乎沒什麼人，王振文自己換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本來想靠著牆看電影的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舒適的角度。想起每次看電影，他哥總是會自然地伸過手臂讓他靠著，此刻脖子後方的空虛感讓他很不習慣。王振文忍不住吐槽自己的沒用，連這種小事都可以被制約。

播映著的恐怖片看在王振文的眼裡劇情內容平凡無奇，每一個驚嚇的點都精準地被他猜到，明明是很平庸的內容，座位前方的情侶，有一方還是一直不斷被嚇到往另一方身上靠。

有這麼可怕嗎？王振文內心忍不住頻頻吐槽。如果王振武也在的話，他們現在應該一起在偷笑吧？飲料的苦澀不斷在嘴裡蔓延開來，王振武不太喝甜的，所以每次都千篇一律的點無糖的茶類飲品，讓從來不顧忌熱量大口喝手搖飲料的王振文有點不習慣。

不記得是用什麼心情看完那部讓他頻翻白眼的鬼片，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盤算著自己搭車回家大概王振武已經睡了，明天他一早再自己出門就好兩個人就不會碰到面。

可笑的是，自己計劃的看起來好像在打算怎麼逃避王振武，但其實手機裡面根本沒有傳來任何王振武問他在哪裡的訊息，手機安靜的就像是自己的通訊錄裡根本沒有他的號碼一樣。

「哇——進步了呢。」語氣微酸的吐出這句話的時後，王振文才發現自己也是有夠莫名其妙，明明就是他先叫他不要管自己的，到底有什麼好失落的。

要不是家庭群組裡面他傳的訊息上顯示著「已讀3」王振文可能會以為哥哥消失了。

在公車站牌收起傘後，王振文才發現自己背在身後的書包已經全濕了。以前下雨天的時候他也很常笑王振武，明明有撐傘書包還是像一場災難，但是其實他都知道，拿在哥哥手上的那個自己的書包，從來沒有被滴到一滴雨水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刻意放慢腳步的關係，王振文第一次覺得從公車站走到家裡的路很遠，還特別的安靜。

輕聲打開家門，王振文發現家中漆黑一片。原本以為王振武已經睡了，但卻沒有在玄關看見他的鞋子，家中此刻安靜的只聽得見外面下雨的聲音。反覆的確認了一次王振武真的不在家裡，王振文才開始覺得孤單的氣氛包圍了整個家。

原來不是只有自己在逃避，王振武也一樣不想見到自己是嗎？

打開書房的門，桌上的檯燈是開著的，書桌上的東西讓王振文愣在了門口。是王振武的鑰匙，上面串著自己送的那個鑰匙圈，底下壓著幾張對折的很整齊的紙。

站著好幾秒鐘之後，他才往前走向書桌，用失控發抖的雙手，艱難地拿起桌上的紙條，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他不知道王振武這是什麼意思，害怕的感覺突然襲來，讓他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他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只剩下是不是王振武為了躲他連家都不打算回來。

等到呼吸比較平穩過後，王振文才打開手上的信，手指表現出來的不安感，讓紙張顫動的好幾度看不清楚信上的字。

信不長，卻讓看完信後的他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平復，小心翼翼的把那幾張紙收進了抽屜，確定它完好無缺地被收著，王振文才抓起了桌上的鑰匙，匆忙跑出家門。

撐著傘跑過公園前的那個轉角時，王振文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獨自坐在入口的那個公車站，這裡不是他們平常下車的地方，王振文也沒有想過他會在這裡，現在已經接近午夜，末班車早就過了，整個站牌只剩下燈光跟他。

漸漸的放慢腳步向站牌走過去，他看見那個孤獨的身影對著眼前的馬路發著呆，隨著腳步逐漸接近，他才突然向驚醒一樣的猛然轉過頭看向王振文在的方向。

看見他站在不遠處，王振武什麼也沒說，坐在站牌的椅子上，笑著對他伸出手，示意他在他懷裡坐下。從那次集訓過後，王振文很久沒哭了，就連上次近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跟哥哥宣洩自己的情緒，他最後只覺得自己除了心死之外沒有其他的感覺。

但現在這個當下，看見哥哥對自己展開的懷抱，他卻無法阻止從他眼眶溢出的那滴眼淚在他的臉上劃過一道軌跡。王振武看見王振文臉上的淚痕突然有點慌張，手還懸在半空中，身體就已經站起來準備要往弟弟的方向過去。

才正要跨出那一步的時候，王振文卻先一步的跑進公車站把王振武拉向自己的懷裡，緊緊抱著。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過分？」王振文對他罵了一句，語氣雖然還有點哽咽，但王振武知道他已經不哭了，才用突然被抱住而不知所措的雙手反抱住弟弟。

「對不起……。」他把王振文整個人埋進自己的肩窩，自己的頭則靠在王振文的頭上。

「這樣是接受嗎？」王振武在弟弟的耳邊低語了一句，王振文知道他問的是信裡寫的內容。

「不接受我來幹嘛？」王振文抬起頭讓自己的下巴靠在王振武的肩上，王振武用力的力道讓他快呼吸不過來，但他卻不想要叫哥哥放手。

「不過為什麼是這個車站？」

「平常那個車站，我怕你還沒看到信就先看到我。」兩個人的頭靠在一起，王振文聽見了王振武在他耳邊輕笑的聲音。

「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會了？」車站外還下著大雨，颳風的時候雨水還不斷被吹往兩個人身上，看見王振文微濕的側邊，王振武鬆開了手讓弟弟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背上。

「如果我都不來你怎麼回家？欸，有傘啦你撐著。」王振文把那串屬於王振武的鑰匙放回了他的手裡，抬著頭看著背部已經濕透的哥哥，想撿起剛剛掉落的雨傘讓他撐著，但對方卻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沒關係，我知道你會來。」王振武向前靠近了弟弟一點，給了他一個自信的笑，王振文在他靠近過後才發現，他側臉旁的髮梢也淋濕了，水珠不斷從末端滴下來。

「最好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等的？」王振文伸出手替哥哥擦掉滑落在臉上的水痕，修長的手指掃過他的側臉時，王振武覺得自己的臉頰好像微微在發燙。

「中午吧。」漫不經心的回著王振文的話，他也不記得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只記得今天的時間過的很慢，他每隔幾秒鐘就把周圍檢查一遍，怕自己錯過王振文的身影，即使知道那個時間他還在考試也一樣。

「也太久了吧？」有點驚訝哥哥獨自一個人在這裡等了自己這麼久，王振文突然有點後悔他為了逃避而不早點回家。

「跟你等我的時間比起來不算太久。」王振武看著王振文，這句話他說的很專注，他很努力的希望王振文聽得出來，他真的很內疚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都讓他面對這些事情。

「分開我才發現，你不在我做什麼都不習慣。」王振武接上這句話的時候，王振文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原來像今天這樣孤單的感覺，王振武也有。

「哎喲，寫完信之後變得很會講話嘛？那封信這麼長還好你沒用講的，不然你一定講不完。但認識你這麼久還沒看過你講這麼多話欸，好想看一次。」久違的王振文的笑，王振武突然真的很慶幸自己用寫的，不然那內容如果用講的可能會被自己毀了這一切。

「我可以唸給你聽。」王振武認真的看著他，現在不論王振文叫他做什麼都可以，就算念完一整篇長篇小說他都願意。

「白癡喔，我開玩笑的，你唸起來一定跟唸經一樣好嗎？」王振文開玩笑的說完之後，突然之間他們兩個同時沉默了一下，有點尷尬的空白時刻，他正困惑著為什麼哥哥不接話的時候，王振武突然把手撐在他後方的椅背上，兩個人的臉只剩下不到幾公分的距離。

近到王振文可以聽見王振武因為緊張而略微緊湊的呼吸聲。

近到王振武可以看見王振文的雙眼裡自己徬徨不安的模樣。

王振文還沒反應過來，王振武就湊向前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兩人的嘴唇重疊再分開時發出的聲音，讓王振文耳根一陣熱。

「這次是我先。」背著光的王振武臉也有點泛紅，但還是給了王振文一個得意又燦爛的笑容。

看著這樣的王振武，王振文第一次覺得自己強烈的、真正的擁有全部的王振武，他伸出手抓住哥哥外套的領口。

「我喜歡你，不管是哪種喜歡。」

王振文把哥哥拉向自己，加深了剛剛那一個吻。

振文：

對不起，選擇用這種方式告訴你我接下來想說的話。

你知道我是一個很不會說話的人，我害怕當面對你說，我又會沒辦法好好說清楚我心裡想的。

用寫的，我就可以想清楚再寫，寫錯了可以再重新寫一張，就算重寫一百次也沒關係，不用像說話一樣，講出口就不能後悔，也不會因為看到你的表情，而被情緒影響自己的思考。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你說的對，我真的是一個很過分的人，但你的事情你相信我，我都是真的很認真的在想。我一直都把你放在第一，以前我覺得只要你好我就好，只要你開心，我就會覺得很滿足。我一直沒有想過要去定義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喜歡，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但是我卻忘記顧慮你的感受。

你不自私，自私的是我，我只想著要留住你，卻一直不給你一個答案。

你告訴我，你對我的喜歡，不是對哥哥的那種喜歡，是會嫉妒我女朋友的那種喜歡。我一直在想我對你的喜歡，跟你對我的喜歡到底是不是同一種喜歡。一直到最近我才理解，原來這個世界上的喜歡不一定要是同一種。

我對你的喜歡，有對弟弟的喜歡。

但除了這個之外，我對你的喜歡還有很多不同的喜歡。

想要每天看你開心的笑的那種喜歡

想要在你身邊保護你的那種喜歡

想要在你背後讓你勇敢往前的那種喜歡

想要陪你去每個你想去的地方的那種喜歡

想要給你全世界的那種喜歡

想要把你一個人佔為己有的那種喜歡

想要把你抱住不讓你走的那種喜歡

想要你永遠依賴我的那種喜歡

想要一個人擁有你所有的喜歡的那種喜歡

還有，想要一直跟你待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我不能習慣沒有你在，只是一直以來我都不能找到一個精準的方式去形容我對你的感覺。那天你說要把我最喜歡的排球還給我。你知道嗎，其實你從來就沒有從我身邊奪走我最喜歡的東西。

因為雖然我非常喜歡排球，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

這些話要我當面說出口可能真的很難，但不是因為我心裡不是這樣想的。雖然我是用寫的，但這些真的都是我的真心話。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跟你的喜歡是不是同一種喜歡，但如果你願意再接受我的這種喜歡，我在公園前面的公車站等你，等你帶著鑰匙來，然後我們一起回家，我幫你開家門。

振文，繼續一起生活好嗎？

兩個人互相陪伴到最後的那種一起生活。

TBC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