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10

【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 10】

在學測的最後一科考科結束時，王振文神情略顯疲憊的步出考場，不遠處的哥哥早倚靠在樓梯口的扶手上笑著朝他揮手。這兩天都是這樣，不論考的是哪一科，王振武擅長的、不擅長的，他總是會算準在打鐘前五分鐘提前交卷，先出來等著王振文。

「冷嗎？」外面還下著大雨，接近二月的陰雨天讓空氣變得濕冷，王振武貼心的替他繫上了圍巾。

王振文搖搖頭後，把自己手上的東西都放進哥哥身後的包裡。因為要帶的東西不多，不想讓王振武在堅持之下拿兩個包包，所以考試期間王振文索性不帶包包，所有的考前重點還有筆記也只帶一份，兩人中途下課時間就互相幫彼此複習。

王振武曾經問過他會不會覺得兩個人一起看會影響到他，當時王振文只是笑著說不會，他沒告訴哥哥，所有只有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無論做什麼都讓他的心格外平靜。

「爸媽呢？」王振文等著哥哥把傘撐開，卻一路沒見到熟悉的身影，明明中午休息的時候媽媽還很緊張的第一時間就站在門口替他們帶午餐。

「我跟他們說想要單獨跟你出去慶祝一下，他們就先回去了。」王振武拿著傘的右手繞過了弟弟的身後，動作流暢又自然的把王振文圈進自己懷裡。

「白痴喔，這樣撐傘你會淋濕啦。」王振文用手肘輕輕推了哥哥一下，本來應該是責備的語氣他卻滿面笑容。

如他所料哥哥並沒有因此而鬆開手，只往他的方向挪動了幾步，傘還沒撐起，王振武倒是先靠在了他的身上。

「站靠近一點就好，我很久沒跟你單獨一起了。」王振武把自己的頭埋在弟弟的肩頸之間悶悶地說著。

王振文在考前一天才回家，這兩天忙碌的考程也讓兩個人疲憊不已，秉持著要睡飽才可以好好考試的精神，王振武也盡責的早早就催弟弟就寢，兩人唯一比較親密接觸大概就只有熄燈過後，兩人在黑暗之中聽著彼此安穩的呼吸聲，相擁入眠的夜晚。

王振武輕輕的蹭了弟弟幾下，鼻息當中都是王振文身上舒服的味道。哥哥安靜撒嬌的舉動讓王振文敏感的頸項感到搔癢，雖然難得的沒有像平常一樣阻止他，但還是忍不住反射性的縮了一下。

「我們要去哪？」王振文故意在哥哥頭上大力搓揉，把哥哥整齊的頭髮弄的一陣混亂，隨後露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

王振武當然沒有生氣，無奈的抬起頭來，替王振文把被自己弄亂的圍巾和外套整理好，仔細的檢查一遍過後才又安下心來準備撐起傘，目光之間好像除了王振文的身影之外，容不下任何一點其他事物。

「其實我沒想好，怎麼辦？」王振武無辜的笑了一下，誠實的認了錯，他才發現雖然跟爸媽說要單獨的時間，但自己也沒有時間思考要去哪慶祝才對，畢竟兩人所有的空間時間幾乎都是在複習跟休息。

「沒關係啦，去哪都好。」王振文看著哥哥頂著被弄亂的頭髮，先整理起自己的衣服內心覺得一陣溫暖，雖然對自己的貼心舉動對於王振武來說是日常持續在發生，王振文平時沒說出口，但其實這些都有被他好好的記在心底。

伸出手替王振武整理好頭髮，四目相交之際兩人不自覺相視而笑。

明明是已經相處多年的兩人，卻還是因為情感上的變化而感到開心不已，對於王振文來說這樣的時刻讓他感到很踏實，真切的感受到王振武對他的喜歡。從他們之間的笑容來看，他知道王振武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因為短暫的離家，這幾天算是他們以戀人的心情正式開始相處，原先王振文以為兩人應該會尷尬或是不知所措，但後來仔細一想其實他們先前的生活跟在一起之後並沒有什麼差別。

也許喜歡這件事情，一直都發生在他們之間，只不過兩個人意識到的時間點不同而已。

站在考場的走廊上有一段時間，其他跟他們一樣好不容易解放的考生早已用最快的速度逃離考場，整間學校只剩下零星幾個人，四周現在安靜的好像剛才步出考場時喧鬧的歡呼聲以及嘻笑聲是記憶中的一場夢。

「啊，等等。」王振文勾著哥哥圈住自己的那隻手準備也離開校園時，後方的王振武輕聲的驚呼一聲反拉住了他，不顧王振文困惑的眼神，低頭在書包裡開始翻找著東西。接過哥哥手中的雨傘，王振文無奈地又將它收了起來，索性倚靠在走廊的女兒牆上，等著王振武。他並沒有特別好奇王振武在找什麼，眼神四處張望的時候才發現雨勢好像變小了不少，正想跟分享時，回過頭卻被王振武手裡的東西轉移了所有的思緒。

「你什麼時候買的？」王振文訝異的看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包裝盒握在哥哥手中，看著王振武臉上好像有一點點得意的笑，他知道他一定沒猜錯，裡面裝著的一定是他送王振武的那款鑰匙圈。

「你不在的時候，我自己去的……」王振武原先跟著弟弟一起開心的表情，因為突然想起自己在家裡的這一個月而瞬間寞落。王振文看到哥哥的表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每次看到王振武這樣，他都會想叫那些說他是哥寶的人來看看，跟他們炫耀一下王振武有多需要自己。

「欸，可是我又沒有鑰匙，鑰匙都在你那欸。」王振文突然認真的看著他，想起這件事情，畢竟他們之前才講好鑰匙都給王振武。

其實王振文早就習慣了，只要是不會傷害到他的事情，哥哥常常行動比思考更快一點，他也只是故意的開個玩笑，想看王振武認真苦惱的樣子，例如現在。

「我沒想這麼多……我只是想跟你用一樣的。」不出所料王振武認真的咬著下唇開始思考該怎麼辦，沒注意到王振文已經拆開包裝把鑰匙圈掛上自己手機背殼的扣環上。

「跟你開玩笑的啦。」王振文拎著手機在哥哥的眼前晃了晃。

「你這樣手機不會很重嗎？」王振武伸手拿過弟弟的手機，皺著眉評估著手裡的重量怎麼想都覺得有點不妥，王振文倒是不在意靠著牆的他聳了聳肩膀。

「沒辦法，有人就是想跟我用一樣的只好放在顯眼一點的地方啊。」王振文抬起頭，笑彎了雙眼。其實他們分開的時間並不算長，中間也還有見到面，但看見王振文這樣真心笑開的一瞬間，王振武才意識到自己多想念王振文開心的樣子。回過神後，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還有幾個人還在附近走動，他二話不說向前用力抱住了王振文。

「欸，你幹嘛啦？」突然被抱住的王振文有點不知所措，整個臉被哥哥悶在胸膛裡讓他有點呼吸不過來，他也沒時間去管旁邊有沒有人在看，只是用力拍了拍哥哥被示意他放鬆一點。

「我不想讓別人看到你剛剛的表情……。」王振武稍微鬆開了臂膀讓弟弟不要太難受，但還是充滿了強硬獨佔的態度。

「發什麼神經啦，你這樣不是更多人看？」雖然字面上看來是在責備，但是語氣卻不像是拒絕的意思，王振文自己也偷偷在內心承認，哥哥時不時表現出來的幼稚佔有，常讓他有點開心。王振武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圍繞在他身旁時也都會讓他感到格外的安心。

「走了啦，整個考場快要只剩下我們了。」相擁一陣之後，王振文才提醒哥哥這件事，兩人一直要走不走的沒想到過拖到了現在，天色都已經逐漸轉暗。

沒有等哥哥回答，王振文先行向前，臉色還有點泛紅，但他把那陣發熱歸咎於是因為剛才王振武抱的太緊，讓他呼吸不過來的緣故。

外面的大雨不知不覺停了，像是要給終於解脫的考生們一個可以愉快慶祝的夜晚，前方王振文經過的步伐濺起水花，全都收進正在收傘的王振武眼底，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水滴落在地上的瞬間他好像也聽見自己的心跳大肆震動的聲音。迅速把東西收好後，王振武上前牽著弟弟的手，大雨停了，沒有計畫的兩人也不急著去哪裡，前往公車站的步伐放得很慢，本以為拖了這麼久應該早就已經沒人在等車了，但到達的時候還是有一對男女坐在車站的座位上，從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談話並不是非常愉快。

尷尬的氛圍讓兩人不想站得太靠近，但爭吵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傳進他們耳裡，其實內容不外乎就是男孩沒能理解女生話語之中夾雜的意思，被誤解的那方有口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兩方只好陷入相互誤解的一個鬼打牆的局面。

這樣的爭吵在情侶或是曖昧時期是很常見的事情，王振文並不覺得意外，但卻覺得好像有點熟悉。這場面讓兩個人也跟著陷入了沉默，畢竟旁邊在吵架他們如果笑得太開心好像也不太對。不知道是察覺造成旁人的尷尬，還是不想再與對方交談，在公車來之前，一方就先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車站，而另外一個人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追了上去。車站在一瞬間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王振文看著哥哥一臉困惑的看著路人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來，但他其實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他哥。

「你幹嘛一臉問號的看人家啦？害我剛都不好意思站在這了。」王振文笑著毫不掩飾自己眼神的哥哥。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也很常那樣讓你生氣。」輕嘆了一口氣，王振武的視線重回了王振文的身上，表情看起來真的很懊惱的樣子。

「沒關係啦，反正你不管知不知道我在氣什麼都會先道歉啊。」因為車站已經沒有其他人，王振文很放心的整個人靠著王振武把自己全身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他眼神並沒有在看哥哥，其實他並沒有很想討論這個話題，畢竟經歷這些事情的當下情緒都不是愉快的。

「那不是重點，我還是不想要你不開心，尤其是因為我。」王振武並沒有想要放過這個話題，氣氛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回跟剛才那對男女還在的時候有點像，是略微沉重的尷尬。

「說不定是我自己找的麻煩啊。」王振文以幾乎快要消失在空氣之中的音量低喃了一句，他並不是非常認真的說出口，只是想要搪塞哥哥而沒什麼思考的隨口說了一句。

「誰說的？」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王振武不但聽見了，語氣還瞬間驟變，帶著誰都聽得出來的些微怒氣，把王振文拉到自己面前，逼著弟弟看著他的雙眼。

「沒有啦，我剛隨便亂說的，你不要生氣。」王振文被哥哥突如其來的情緒嚇到，連忙緊張的解釋。

「沒有人可以這樣說你，誰都一樣。」王振武難得的把情緒展現出來，提醒著王振文自己有多重視這件事，在他的世界裡，王振文幾乎就是他的全世界，以前他認為保護著王振文是因為他是哥哥，但現在的他知道，他希望王振文不受到一點傷害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是哥哥。

王振文看著哥哥怒氣沖沖的樣子，突然有點慶幸這個人並不存在，不然明天可能王振武明天就會去找人算帳。他用他細長的手指把王振武深鎖的眉間輕輕推開，因為天冷而發涼的指尖順著哥哥臉上的弧度，向下劃過他的鼻樑與嘴唇。看著王振武的神情因為自己的舉動緩和了不少，王振文另一手扶上了哥哥結實的臂膀，靠上前吻了上去。

並不是很激情或是很濃烈的吻，卻是一個舒適的剛剛好的接觸。不自覺得閉上雙眼，王振文有一種時間好像慢下來的錯覺，慢的足夠讓他呼吸著所有跟王振武發生過的曾經。他知道他自己剛才為什麼下意識脫口而出那句話，過去的他也曾經痛苦的想告訴王振武他的感受，但他對於王振武的情感讓他捨不得這麼做。

他害怕王振武會跟他一樣對他的好會變得患得患失、害怕他們之間的情感會變質、害怕王振武跟他一樣煩惱，最害怕的是王振武跟他一起在黑暗之間掙扎，尋找可能一輩子看不到的出口。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太喜歡王振武，所以對他來說如果一個人的痛苦要變成兩人份，那他願意退回弟弟的距離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也許在旁人的眼裡，王振武總是小心翼翼的護在王振文的周圍。但其實在無法用肉眼看得見的地方，王振文也很努力的用著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著王振武。

他想過，如果不是那晚王振武沒睡，聽到了他告別般的告白，也許到現在他們都還是兄弟一場。慶幸的是，那樣的結局是好或不好他已經不得而知了。

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在王振文的身心靈上都留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刻痕，曾經他因此而變得狼狽不已，但現在的他反而很感謝這些讓他變得不再完整的回憶，這些時間留下的證據讓他們明白能夠擁有對方是一件多值得好好珍惜的事情。曾經他因為這些刻痕狠狠地傷痛過，但那些都過去了，他知道他的靈魂還是能夠因為王振武用一樣喜歡他的心情陪在他身邊，而重新完整起來，就像雨季過後的暖陽，把被浸濕的大地重新曬乾一樣，就算無法跟過去一樣，但還是能讓人舒適的繼續生活面對下次的大雨。

「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一直保護你。」在王振文重新張開雙眼的時候，王振武在兩人喘息之間說了一句，喜歡或愛對於他來說，有時候是太過虛擬的字句，他只能把這些看似沒有實體的情感用行為表達出來，才能確保王振文有真切的感受到。

「車來了。」公車剛好在王振武說完的時候到站停下，王振文還沒能回話，就拉著他哥上車。

車上雖然人不多，但晚上的尖峰時刻還是有不少人站著，只剩下一個座位空著。

「你要坐嗎？」王振武低下頭問著跟他一起急忙上車的弟弟，但對方搖搖頭說了句不用後就拉著他往旁邊站著。

「留別人吧，剛不是才說要一直保護我？那等到我們老了，再一起坐吧。」王振文說完，看著因為聽到這句話後幸福到笑傻的哥哥，他知道在王振武的世界裡，一直跟一輩子是一樣的意思。

最後他們兩個還是沒有想好要去哪就上了車，但他們卻也覺得無所謂，反正不管去哪、做什麼事，對他們來說只要是可以一起做的事都好。

一輩子很長，也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麼，但他們知道，只要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們就永遠都不會一無所有。有一些承諾在很幼稚的年紀許下的，可是只要一直相信著，就會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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