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蛇-不知不覺

【不知不覺（蛇蛇視角）】

每天凌晨客廳大門關上的同時，都會讓蛇蛇從睡夢中突然驚醒。連續好多天，咪咪蛋都獨自一人留在公司練習，直到深夜才回宿舍。蛇蛇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在意咪咪蛋幾點回來，平時他一覺都能直接到天亮，現在他幾乎是懸著一顆心躺在上鋪，半睡半醒著等著夜裡的聲響。

蛇蛇緩緩起身，聽著外面咪咪蛋收拾的聲音。他回想過很多次，自己是從哪開始出了差錯。他對咪咪蛋的在乎，竟然超過了自己可以掌控的程度。

蛇蛇總是從每天中午公司發便當的時候開始細數，咪咪蛋會在蛇蛇打開便當的瞬間，把他不喜歡吃的食物都夾到自己的便當裡，然後再把自己便當裡蛇蛇愛吃的菜夾過去。咪咪蛋做這些動作從來不多說什麼，就像理所當然他有義務要助長蛇蛇挑食。偶爾，咪咪蛋夾完菜後，蛇蛇會再多夾一塊肉給他，然後咪咪蛋就會抬起頭，對著蛇蛇露出得到獎賞後才有的得意笑容。

每個短假，蛇蛇因為懶惰不回台北，就會習慣性要咪咪蛋陪他出去玩。幾乎每一次咪咪蛋都嚷嚷著要回家，但隔天飯點一到，獨自一人留在宿舍的蛇蛇，就會接到咪咪蛋要他帶著安全帽下樓的電話。

咪咪蛋總是喊著要減肥，但蛇蛇搜集到的每一個台中美食，都是咪咪蛋一邊碎念一邊騎車載他去嚐鮮的，還會把他猶豫不決下點了卻吃不完的餐點吃得一點不剩。咪咪蛋總是開玩笑地嘴蛇蛇浪費食物，卻從來沒有真心斥責他。其實說起來咪咪蛋會越來越胖，也許他該負起很大一部分責任。

他還會想起有天，咪咪蛋跟隊友吵了一架，哭得不能自己。大家想關心他卻不知該怎麼開口，直到咪咪蛋起身離開練習室都沒人多說一句話。那天也跟今晚一樣天空早已佈滿星點，蛇蛇打開公司後陽台的門，他知道咪咪蛋一個人在這。

蛇蛇什麼話也沒說，靜靜蹲在咪咪蛋旁邊，想伸手摸摸咪咪蛋的頭，卻很猶豫，小小的手就這樣懸在咪咪蛋身邊，直到咪咪蛋紅著眼眶抬起頭，蛇蛇才緊張地趕緊問：「咪咪蛋⋯⋯你有沒有怎麼樣？」蛇蛇記得那天咪咪蛋搖搖頭，要他快回宿舍睡覺，說想要一個人待著。咪咪蛋都開口，蛇蛇沒有理由可以再留下來，只是走之前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咪咪蛋的頭，說了一句：「有事可以跟我說喔。」才轉身離開。後來咪咪蛋開實況時有提到這件事，但他沒有多說後來蛇蛇的動作，咪咪蛋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蛇蛇就像現在一樣輾轉難眠直到咪咪蛋回來。

咪咪蛋不知不覺中，佔據了蛇蛇生活中好大一部分，他的存在總是那麼自然而然，讓蛇蛇能在一個舒適的環境中安然變成自己喜歡的模樣。蛇蛇想過無數個理由，也想了一百種藉口，卻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喜歡咪咪蛋。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咪咪蛋對大家都好，他不敢信誓旦旦說自己是特別的。有時候他不知道，究竟咪咪蛋一直在他的身邊，是因為咪咪蛋是他的向日葵，還是因為咪咪蛋才是他冬夜裡的暖陽。

回過神蛇蛇才發現自己發呆好一陣，咪咪蛋卻沒進房，他決定下床向外走去。不出他所料浴室的燈亮著，門口拉出一條細長的影子，低垂著臉龐，肩膀好像微微顫抖著。蛇蛇腳步輕柔地踏進浴室，咪咪蛋低著頭站在洗手台前發呆，並沒有發現蛇蛇站在門邊，水珠從咪咪蛋的臉上劃過滴落在檯面上，即使他洗了臉，蛇蛇也知道咪咪蛋一定哭了。

蛇蛇踩著他一慣的步伐進浴室，從背後環抱住咪咪蛋。

「碩傑？」熟悉的高度從身後傳來，咪咪蛋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著，蛇蛇沒有回答他，只是把頭靠在咪咪蛋的背後。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擁抱，平常蛇蛇也喜歡賴在咪咪蛋的懷中，但毫不保留自己情感地擁抱咪咪蛋，蛇蛇是第一次這麼做。

「豬咪⋯⋯不要哭。」蛇蛇的聲音在浴室中迴盪一圈，落在咪咪蛋耳裡，讓咪咪蛋又忍不住紅了眼。蛇蛇發現自己環著咪咪蛋的手接住了幾滴水點，他沒有做出其他反應，只是繼續抱著咪咪蛋，蛇蛇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只能用行動告訴咪咪蛋，他會一直陪著他，就像平常咪咪蛋總是跟在他身邊一樣。他們知道隊友都睡了，交談的音量不敢太過大聲，咪咪蛋轉過身靠著蛇蛇，無聲地沾濕了他的肩膀。

「小蛇，我⋯⋯」「沒事啦，豬咪。」蛇蛇打斷了咪咪蛋沒能完整的語句，如同那天一樣輕輕摸著咪咪蛋的頭。咪咪蛋淚水失控著，蛇蛇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顯得不合時宜，只希望自己陪在這邊能讓咪咪蛋好過一點。「碩傑⋯⋯我沒事啦⋯⋯你、你先去睡⋯⋯」咪咪蛋雖然這麼說，但雙手卻攀上蛇蛇的後背，在那個當下，蛇蛇覺得咪咪蛋像是隨時會溺斃在自己壓力製造出來的洪荒中，而蛇蛇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夠是唯一能救贖他的那艘小船，帶著他漂過亂流侵襲。

「你這樣我怎麼睡得著？我陪你，哭完我們明天再一起加油。」蛇蛇讓咪咪蛋抱著自己，繼續輕輕拍著咪咪蛋靠在他肩上的後腦勺，像是安慰自己家的大狗。雖然動作看起來順暢自然，但蛇蛇內心有些慌亂，他不知道自己跟咪咪蛋現在這樣的距離夠不夠安全，心中原先平衡著的天秤，正在左右搖擺著，隨時都會失準。

「豬咪加油，大家都會有狀況不好的時候的，我們要一起加油、一起打比賽、一起拿冠軍！然後放假的時候一起吃拉麵，晚上一起吃麥當勞。你不要自己一個人練啦，我可以陪你啊！反正你會載我回宿舍對吧？然後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宵夜，你幫我把吃不下的都吃完，最後就會越來越像豬咪。」咪咪蛋沉默了很久，蛇蛇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好一直說話，順便遮掩自己那毫無秩序的心跳。兩人距離太靠近，蛇蛇不知道咪咪蛋究竟有沒有感受到他的緊張，只能藉由不斷說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還有咪咪蛋身上不斷傳來的氣息。

蛇蛇分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只知道把所有想得到的話都拿出來鼓勵咪咪蛋，腦中的混亂讓他沒有辦法認真思考講出來的每句話。

「你不要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啦，你還有我啊。」脫口而出這句話同時，蛇蛇心跳瞬間漏掉一拍，他知道自己失誤了。他只能迅速地祈禱咪咪蛋跟平常一樣，聽不出來他話中有話。

週遭的空氣在蛇蛇說完後如同靜止般，兩人沉默得連咪咪蛋的啜泣聲都驟然停止。蛇蛇難堪地想離開，胡亂拍著咪咪蛋的背說：「好啦咪蛋，你不要哭了我去外面等你該睡覺了，明天一起加油。」

蛇蛇稍稍後退想離開時，咪咪蛋卻用力地反抓住蛇蛇的手腕，咪咪蛋眼眶濕潤地抬起頭，但眼神卻是不只滿溢著難過，還有些飄忽不定參雜其中。蛇蛇理智上已經抓不到他們之間的頻率，劇烈震動的心臟發出聲響回傳進他的耳裡，雖然不是真實的，但他彷彿看見自己心中的平衡，被咪咪蛋這一抓產生了巨大的裂痕，再一撃，就會碎得不見原型。

蛇蛇在內心希望咪咪蛋就這樣放開他的手，讓他逃離這尷尬的場景，也讓他能重新守住自己心中對於咪咪蛋情感的那道防線。

但咪咪蛋似乎沒有察覺蛇蛇內心小小的心願，他推著蛇蛇靠向牆，單手撐在牆面上，另一手則緊抓著蛇蛇，不讓他離開半步。蛇蛇不傻，更何況這種情況再怎麼單純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完了。

這是咪咪蛋的雙唇覆上之前，蛇蛇內心想的最後一句話。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安全界線，不知不覺被咪咪蛋悄悄抹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