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蛇-後知後覺

【後知後覺（咪咪蛋視角）】

咪咪蛋不記得這是第幾天，又或者已經過了幾週，除了團練的時間蛇蛇幾乎沒有跟他說過話，他刻意忽略著咪咪蛋有些沮喪的神情。出乎意料地咪咪蛋將所有的專注放在練習上，因為只有在練習的時候，才能從蛇蛇口中聽見他呼喊自己的名字。不然在中午或是其他休息時間，蛇蛇都會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或是藉故找其他人閒談打鬧，一句話也不肯跟咪咪蛋多說，甚至連眼神都在閃躲。

咪咪蛋心裡很清楚為什麼蛇蛇要躲，也清楚記得那天晚上蛇蛇推開他慌忙回寢室的背影。咪咪蛋一點也不意外蛇蛇會逃，蛇蛇不像自己這麼遲鈍，在那天晚上才驚覺內心的情感，早就超出界定範圍。對於自己這樣後知後覺，還衝動吻蛇蛇，咪咪蛋知道在理智上他失控得荒唐。

他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蛇蛇早已超越友情，但在他眼裡蛇蛇太好；好得光是待在他身邊，咪咪蛋就足以填滿鬥志繼續努力下去；好得讓咪咪蛋光為蛇蛇付出，就覺得心滿意足。一旦要釐清自己對蛇蛇是什麼感覺，那就會讓他開始希望蛇蛇也跟他是同樣的想法，這種願望咪咪蛋覺得太過奢侈不能多想。

現在這種情況下，咪咪蛋寧願蛇蛇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過是場意外，蛇蛇的話語讓他脆弱不堪的心重新癒合，才不小心一時失誤讓自己情感離開防線。如果蛇蛇這樣想就能讓他們回到過去，咪咪蛋願意讓事情這樣發展。他曾走在鋼索上，一失足便會落入無法回頭的深淵，是蛇蛇在遠方對他伸出手，讓他能搖搖晃晃地走過難關，不至於粉身碎骨。然而心靈一但被救贖，就會變得更加害怕失去。

咪咪蛋視線跟著依舊閃躲他的蛇蛇，耳裡除了隊友的打鬧聲還夾雜著窗外雷陣雨不斷地轟隆作響，大雨無法洗刷他心中任何一處煩悶，反而讓咪咪蛋情緒溺斃得更加深沉。他想知道蛇蛇在想些什麼，卻又慶幸自己不會讀心，因為害怕答案像潘朵拉的盒子，裡面乘載的是不幸。

這幾晚一個人留在訓練室讓他格外孤單，以往蛇蛇都會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留小零食在他的桌上，即使他總是喊他豬咪。也會在半夜的時候，傳訊息提醒他該早點回家不要過勞。有時蛇蛇會傳很多美食的圖片給他，跟他說下次休假他想吃什麼，偷偷喚起咪咪蛋的飢餓感讓他早點下班。

咪咪蛋總是會偷偷將那些訊息存起來，他很喜歡蛇蛇吃東西的模樣，每次吃到符合心意的食物，蛇蛇總會露出幸福的笑。咪咪蛋一直以為他是單純覺得蛇蛇的笑很好看，最近他才發現他是希望蛇蛇這樣對他笑著，他就能當作那份幸福是他製造給蛇蛇的。所以每天早上咪咪蛋還是會習慣幫蛇蛇買好早餐，只要看著蛇蛇吃完那份早餐隨後精神飽滿地上工，他就覺得足夠了。

真有什麼願望的話，他只希望大雨趕快停，即使陰天也好。

「喂！咪蛋？你有沒有在聽啊？」楓棠用力地搖晃咪咪蛋，才讓他回過神來。咪咪蛋有些抱歉地看著楓棠。對方沒有太在意咪咪蛋的分神只是小翻了一個白眼重複一次說：「我是說，你知道四片葉子的才叫幸運草嗎？」

「蛤？說啥呢？三片葉子的不叫幸運草好嗎！你騎你同伴來都市的嗎？」咪咪蛋沒想到楓棠這麼認真的語氣，竟然說出這種讓他哭笑不得的話，雖然不意外但也足夠讓咪咪蛋認為自己有需要好好替眼前的隊友補充一下常識。

「我一直以為都叫幸運草欸，不是都長得一樣嗎？」楓棠拿著他手機上的網路新聞給咪咪蛋，但咪咪蛋並沒有接過，只是接著楓棠的話說：「不是啊？四片葉子的是變種，所以才叫幸運草。三片葉子的是酢醬草。」咪咪蛋解釋完，楓棠還是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看，像是在思考過了很久才又愣愣地回：「為什麼變種的是幸運？」

「因為要在一大片相同物種的地方，找到一個特別的存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找到的人通常會小心地把它珍藏好⋯⋯。」咪咪蛋的語調逐漸淡出，他不自覺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蛇蛇。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巧合，兩人的視線正好在空中交會。

蛇蛇尷尬地撇過頭，只留下咪咪蛋眷戀的視線。咪咪蛋覺得自己講的話也許在楓棠耳裡是胡言亂語，但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在茫茫人海中他剛好遇到蛇蛇，而蛇蛇是那樣特別地存在，他很幸運地留在蛇蛇身邊。只怪自己後知後覺，才沒辦法好好維持他們之間的平衡。

咪咪蛋將視線放回自己的手機上，楓棠早已沒興趣聊剛才的話題，但咪咪蛋的腦海中卻不斷反覆自己剛才說過的話語。他在搜尋欄中輸入了「四葉幸運草」那是和蛇蛇一樣溫和的深綠色，咪咪蛋眼光反覆專注在同一行字上，直到團練開始。

沒跟蛇蛇說上話的日子，咪咪蛋比平常更晚回到宿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想一再看見蛇蛇避開自己的眼神，還是在逃避蛇蛇根本不願與他交集的事實。咪咪蛋覺得每天只要累得一回宿舍可以直接睡著，就能夠不被眼前的問題煩擾，即使深夜裡他總會突然像現在一樣，想念蛇蛇的加油打氣。咪咪蛋頹然地趴在桌上想自我冷靜，但才剛閉上眼想讓自己稍微休息，耳裡就聽見有人走進了訓練室，還有門被反鎖的聲音。

「喂！起來！」熟悉的聲音讓咪咪蛋嚇得立刻起身，尷尬又不知所措的看著門口的人，心底卻又同時有些開心對方來找他說話。「碩、碩傑⋯⋯你怎麼還沒回去？」慌亂幾秒後咪咪蛋才好不容易想到自己應該要開口回應，咪咪蛋問著，但眼神根本不敢看著蛇蛇，現在他只想直接奪門而出。思緒至此他才明白為什麼蛇蛇進來的第一個動作，是站在門口把門反鎖，一定是因為知道他會落荒而逃。

「你到底想怎樣？」蛇蛇沒有回答只悶悶地站在門口丟出問題，但咪咪蛋的思緒早已亂得像被黑熊玩過的毛線一樣糾纏不清，根本沒辦法整理出蛇蛇想聽的回答，只能傻在原地反問：「什、什麼想怎樣⋯⋯？」

「幹，你現在裝傻哦？」蛇蛇不滿地抬頭瞪著咪咪蛋，咪咪蛋更加退縮了一點，他知道蛇蛇現在真的生氣，也知道他一定是受不了冷戰才半夜又跑來。咪咪蛋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失措，但卻還是忍不住閃躲蛇蛇直逼著自己的視線。「不是啦⋯⋯我想說你可能不想跟我講話⋯⋯。」咪咪蛋話越講越小聲，最後幾個字在傳進蛇蛇耳前，好像早已先消散在空氣中。

「靠杯游立宏，我被你那個你還要我先跟你說話？好啊，那你現在講清楚，看是要跟我說誤會一場還是怎樣！」蛇蛇不耐煩地打斷咪咪蛋，蘊藏的怒火連隔一段距離咪咪蛋都感受得到幾分灼熱，讓他只好趕快開口解釋著：「不是、不是誤會啦！小蛇我、我、嘖⋯⋯！」

「怎樣每？還是你是一時昏頭我也可以接受啊。」蛇蛇的不滿宣泄在字句間，咪咪蛋聽得出來蛇蛇丟棄了平時的冷靜與理智，只為了聽到他的回答。雖然這並不像蛇蛇的作風，但現在咪咪蛋也覺得自己也必須放下一些顧慮，才有資格往蛇蛇的方向靠近一步。

「不是啦！我不是一時！幹，我就真的很喜歡你⋯⋯。」咪咪蛋低著頭，努力地將每個字從自己咬緊的牙關吐出，雙手顫抖得甚至比世界賽上場前還要劇烈。他不敢看蛇蛇，也許說得更精準一些，他連蛇蛇現在是什麼反應他都沒膽量知道。訓練室裡一瞬間沉默得連耳機裡放出的遊戲音效都清晰無比，咪咪蛋此刻什麼都不敢多想，只能讓腦袋維持一片空白。

「你再說一次？」這片寂靜讓時間不知道向前推移了多久，蛇蛇才緩緩開口打破僵局地說。

「如果你不行我也沒關係！小蛇拜託你不要討厭我……你可以當作誤會一場，真的沒關係⋯⋯。」咪咪蛋想上前去抓住蛇蛇纖細的手腕，卻又退縮著害怕自己現在的舉動會這麼讓蛇蛇離開他的身邊。在他躊躇的同時，原來低著頭的蛇蛇卻先跨出那一步，將自己整個投入咪咪蛋的懷中。

「我說你再說一次。」咪咪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蛇蛇整張臉埋進他胸口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咪咪蛋低下頭輕靠在蛇蛇身上，耳裡才聽見對方微微地啜泣，咪咪蛋伸手安撫著蛇蛇顫抖的後背，才又緩緩重複了一次：「我喜歡你⋯⋯你怎麼哭了啦？對不起，你不要哭啦⋯⋯。」

「你怎麼可以先講出來？豬咪，可是我很怕⋯⋯我不敢講，因為我很怕。」咪咪蛋感受到蛇蛇同時一邊收緊手臂緊抓自己的外套，他從沒聽過蛇蛇這樣徬徨的語氣，太久沒談戀愛連安全感怎麼給都忘了的咪咪蛋，只能笨拙地努力將赤裸的真心用言語傳達給蛇蛇：「不是你要我講清楚的嗎⋯⋯小蛇，我也很怕，但你不要討厭我，我最怕你討厭我。」

「那你不能中途丟下我，我會怕。」蛇蛇沒有抬頭依舊抱著自己，咪咪蛋輕輕扶著他到位置前坐下，蛇蛇的雙眶還些許泛紅，如果不是咪咪蛋自己的視線也逐漸模糊，他一定不會相信是自己把愛哭的毛病傳染給蛇蛇。咪咪蛋低下頭，雙手撐著後方桌面和椅子扶手，如同那天晚上，將蛇蛇牢牢圈在自己的範圍中。

「我不會，你去哪我都好好跟著。」咪咪蛋說完，便笨拙地將自己湊上蛇蛇面前。蛇蛇瞇起他細長的雙眼吻上咪咪蛋，得到蛇蛇的回應後，咪咪蛋大膽地單手將蛇蛇從椅子上抱起，綿密的吻不斷落在蛇蛇的雙唇，近乎虔誠對待珍寶般，兩人細細地感受彼此同時把自己好不容易釐清的情感，放肆散發出來包圍對方。

直至兩人呼吸開始紊亂，蛇蛇才輕輕扶著咪咪蛋的臉頰，與自己拉開一段似有若無的曖昧距離。近得咪咪蛋可以感受到蛇蛇在重新調回氣息的頻率，又遠得足夠隱藏自己因為蛇蛇而劇烈起伏的心跳聲。咪咪蛋看著蛇蛇雙頰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害羞染上的一片暈紅，耳根炙熱地感受也正告知著自己現在和蛇蛇是同樣的姿態。

「那你現在要我陪你繼續練，還是你要陪我回去？」兩人相擁著，最後一如往常地由蛇蛇先開口。咪咪蛋想了一下放開蛇蛇，快速地收拾自己的隨身物品，然後揹起自己的包包笑著說：「回去吧，但明天放假你要陪我喔……你好久沒理我了。」

「白癡喔，放假不回家！」蛇蛇牽起咪咪蛋的手將他拉出訓練室 ，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著。咪咪蛋跟隨著蛇蛇的步伐離開，在關上燈前快步與蛇蛇比肩同行，毫不猶豫地跟著蛇蛇離開了訓練室。

「記仇蛇。」關上門後只留下這三個字獨自迴盪在一片漆黑之中。

傳說，找到幸運草就能得到幸福。

＿TBC